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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志强秋天里的怀念

来源:楷模 时间:2022/9/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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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个秋天如期而至。秋风起,秋草黄,明月秋水话苍茫。这样的日子,坐拥秋天,多少孤寂的人触景生情,幽思绵绵,我也不曾例外。更何况自己的人生也已迈进了秋的门槛,老气横秋忆华年。秋日里,常常一个人去湖边看远方的云,云来云去,云起云飞,多有怀乡思亲之念,念故乡的景、故乡的事、故乡的人。临近开学,看见孩子们天真活泼地奔向校园,又把目光转向老师,不知不觉地想起自己在故乡的教书生涯。我为人师育芬芳,也曾杏坛沐春风。记忆的长河里,小心翼翼打捞起学生时光,少年时期的老师,宛如一张张发黄的照片在脑海里时隐时现,其中最清晰的一张让我倍感亲切和注目。他,就是我在洪集中学读书时,初三班主任、语文老师陈正先生。

瘦高个子,浓浓的眉毛,深邃的目光,干净的白衬衣,脚底一双小口的黑布鞋,这是陈老师给我的印象。他本是霍邱众兴集人,可一辈子都在我的故乡洪集镇教书。在洪集,无论机关单位,还是乡野村头,或街头巷尾,随便一访问,都能找到陈老师的学生。有的一家三代,同是他的弟子,真可谓“春晖遍四方、桃李满天下”。在洪集,家长们都想把孩子送到陈老师班里,尤其是顽皮的孩子,大家都知道他管教很严,“严师出高徒”。然而,背地里,很少有人喊他陈老师,老老少少,众口一词,都喊他“老陈正”。

称之为老,并不是年龄关系,而是对陈老师表达一份尊重,一种认可。“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”,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一个“老”字,无形中把先生推向长辈或乡贤的行列,这也是他多年教书育人树立的一种名师的威范,让人心存敬畏。

其实,陈老师的资格确实很老,他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,读过私塾,四书五经背得滚瓜溜熟,诗词歌赋信手拈来。课堂上,教导学生时,从来不引用近现代名言警句,大多来自《诗经》《论语》等古代典籍,教育我们要珍惜时光、发奋读书。“学而时习之,温故而知新”,“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”,“业精于勤,荒于嬉;行成于思,毁于随。”“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”,“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”,“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,择其善者而从之,择其不善者而改之”,“知之为知之,不知为不知”等等。老师常常把这些句子挂在嘴边,让学生当作座右铭。他那“之乎者也”的样子,俨然一位私塾先生,给我们一种穿越时光的感觉。陈老师的老还有一个显著的表现,他批改作文很少用钢笔,写批语基本上都是毛笔字,一个标点也不放过。一手蝇头小楷,写得端端正正,完全可以用来做学字的范本。他在黑板上的板书从来不轻易下笔,用词造句想好了,便一丝不苟地写出来,有主有次,有思有路。有人说他过于传统,过于严谨,甚至有些迂腐,现在想来,那是多么认真且难能可贵的教学态度。

陈老师之老最重要的表现是“严”字当头。首先,他自身为范,庄重仪表。不论春夏,穿得都很规整,白色衬衣,领袖的扣子全部扣得严严实实,从来不袒胸露腹,蓝色或黑色的裤子抵在鞋跟,一尘不染。他要求学生的穿着不论新旧,必须规规矩矩,长头发,大裤头,趿拖鞋,花里胡哨,你根本进不了教室。课堂上坐姿一定要端正,勾背虾腰,伸一头,缩一脑,左顾右盼,肯定要挨揍。陈老师教训学生多数使用的是他的教鞭,小错误,在你的脑袋上轻轻敲两下,犯下大错误,他不仅要用鞭子抽你,还骂上一句“狗日的东西,叫你不听话!”。这一反常的举止,表现出他把学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管教。许多年后,想起陈老师的时候,还会惦记着老师这一句很接地气的话语。

陈老师很喜欢我,我数学成绩很差,经常不及格,但语文成绩总是名列前茅,后来考取师范,语文成绩也是当届第一名。我的作文,陈老师经常拿到课堂上来读,他每读一次,不仅是对我的激励和鞭策,同时,也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一次极大的满足,挽回一些数学成绩不如人的耻辱。陈老师对我的语文学习要求很高,不论是现代文和古文,他认为有必要的就让我先背诵,一旦我背下来,就可以要求班级的其他学生照做。为此,那些不喜欢文科、语文成绩较差的人对我产生嫉恨。记得有一次,课文上到了《出师表》,这篇文章深沉而厚重,并不像《三峡》《岳阳楼记》《爱莲说》那样的文章琅琅上口。陈老师让我第一个站在讲台上背诵给大家听,我背下来了,班级大多数都背不掉,为此挨了揍。放学的路上,我不敢和同班的学生走在一起,生怕他们揍我。

班里很少有同学记得,我也挨过陈老师揍的。陈老师特别强调做学生要严格遵守作息时间,特别是临近考试,要求更严,决不允许迟到早退。有一次上晚自习,他发现有几个学生不在班内,有人告状说都在学校的广播喇叭下偷听刘兰芳的评书《岳飞传》,其中也有我。陈老师气哼哼地赶到听书现场,大伙儿闻讯,惊慌失措,仓皇而逃,一个个趁着夜幕“潜伏”在学校的树林里。后来,我不放心,悄悄摸回教室的后窗外偷听,得知被抓住的同学已把我们“出卖”。我蹲在窗下思想斗争了半天,最后决定去教室“投案自首”,向老师如实交代,承认错误。陈老师看我还很诚实,没有打我,让我在讲台边罚站。后续又有几个同学迟迟回来,他们不知陈老师已掌握确切的“情报”,还在他面前撒谎说家里有事,结果陈老师大发雷霆,拿起门后的竹棍抽了起来,顺手也给我一下。他恨铁不成钢的愤怒,让我们胆怯和毕恭毕敬,但同学们心里都十分清楚,老师训斥的表象下掩饰着无言的爱。

陈老师也有活泼的时候。洪集中学初建时,不仅要打响升学考试的牌子,而且每个班级都有很重的劳动任务。每当学校开大会,陈老师都一脸严肃地站在班级的方阵旁,当他听到校长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我们三(3)班成绩时,会场外便会传来陈老师爽朗的笑声。他笑得是那样地肺腑,那样地真实,我们也似乎感觉到一缕缕阳光照在脸上。我没有听过陈老师唱歌,但看过他拉京胡,而且拉得有板有眼,韵味十足。但是,他从不当众炫耀,也很少和人交流。他和我父亲是老同事,也一起共过患难,后来我父亲到了别的学校教书,他们见面时便格外亲热。有一次,我碰见老哥俩在一起探讨京胡的指法问题,谈得融洽且开心。陈老师膝下有三个儿子,没有女儿,他十分羡慕有一个贴心小棉袄,于是把自己的一个儿子喊作“老侬”。这是女儿的叫法,陈老师一喊到这个称呼时,眼睛就眯成一条线,仿佛真有一个宝贝女儿在他面前撒娇卖萌,让他心怀荡漾。

陈老师也是一位自甘孤独的人,他从不和任何人交朋友,也很少和人谈心,更不接受其他人的吃请,这里也包括学生家长。每一次的家访,路程再远,他从不在学生家吃饭。陈老师生活相当简朴,他四季的衣服,我至今还能记得起来。一日三餐,粗茶淡饭,很少看见他大鱼大肉。他非常喜欢吃红薯和板栗,有些家长知道后主动送上一些,但都被婉言谢绝。想吃的时候,他私下把我找到寝室,从怀里掏出钱,让我回去请母亲给他在街上选购。他从不上街,因为乡里乡亲都认识他、尊敬他。他倘若自己到街上买这些土特产,谁又会收他钱呢?这是陈老师不愿意看到的。陈老师内心深处那扇门始终是封闭的,他的喜怒哀乐深深埋在自己的世界里。我为此问过父亲,父亲说,“老陈正”在那个动乱的年代,因为一句话,被同事无线上纲,斗得差点投河,能够保住自己的饭碗就算万幸了。我恍然明白陈老师的谨慎,这一点,他比我的父亲要好,最终没有遭受厄运的摧残。

陈老师的家住在公路旁边,离学校有几十里的路程。他平素一心扑在教学上,很少回去,即或是回家,也从不坐客车,无论风雨还是晴天,一律徒步还乡。有的人说陈老师胆小,害怕出车祸;还有的人说陈老师家庭负担重,舍不得花车费。到底是什么原因?我无从知道。只能想象到,蓝天白云之下,曲曲弯弯的公路上,有一个孤独的身影,默默前行,他一个人在聆听自然,用沉思丈量脚下的土地。

如今,陈老师和我父亲都已驾鹤而去,他们的坟头,秋草黄了一茬又一茬。他们同是新中国的见证者、耕耘者,也是农村教育事业的基石。他们勤勤恳恳,默默无闻,辛劳一生,奉献一生,“捧着一颗心来,不带半根草去”。每当我独处,或夜阑人静时,我总想抬头看天,仰望星空,思考人生。我时常在回忆中把现实撕成碎片,把往事一一拉回自己的眼前。有时候扪心自问,我做人做事做学问的楷模到底从哪里来?除了父母,自然而然想到我的老师陈正,是他培养我学好语文的兴趣,打牢我为人为文的根基,终身为文艺而不弃不离。每每想到陈老师,心灵深处油然生出一种感恩和崇敬。

秋风秋雨秋夜长,残酒孤灯忆往常。先生和我的父亲一样,把自己的师教师德留在人间,把遗憾和忧伤带进了黄土,他们的大恩都没来得及报答,“子欲孝而亲不在”。今天,中秋在即,但愿这一纸长文化作一道道电波传入阴阳两隔的世界,又如一片片秋叶飘向远方、飘进天堂。先生若能看见,还请您用朱笔写下刚劲有力的批语,让我在想您的梦中细细品味。

穆志强,男,回族,年10月出生于霍邱县洪集镇。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、安徽省作家协会理事、六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。年始,先后在《中华文学选刊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清明》《诗潮》《读者》《芒种》《诗歌月刊》《词刊》《安徽文学》《小小说月报》《山海经》《儿童音乐》等80余家报刊上发表各类文艺作品余篇(首),获奖20余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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