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淡的日子迟滞了曾无比灵活的双腿,生活的琐碎把岁月磋磨的慵懒。“梦想仗剑走天涯”终究只是歌曲,满世浑浊,再找不到那朵蓝莲花。
近来身体欠佳,医院着实令人烦躁,医生的话,总把病情往深里说,职责所在,理所应当。病友的话,总把病情往好里讲,久病成医,皆为经验之谈。两下比较,我得出结论:此等小病,活不好,死不了,哪怕小病越聚越多,不过是为过往对身体种种不爱惜买单,没事。
甭管你是三岁还是三十岁,烦了、躁了,哭了、笑了,第一时间都会想到父母,不一定倾诉,甚至不一定说话,偎在靠近他们的地方,便是心安。
老父亲现在多数时间生活在崇礼县,一个小县城。县城沿着河分为两部分,一边一条主街道,或大或小的几座桥梁将其相连。
居于此的人们,生活工作交织在一起,出门不远便是单位,亲戚朋友所距甚近。在这里住着,不存在关起门来的陌生,有的是出门逢笑脸的一句:“吃了吗?”的随和。
父亲所在的小区,毗邻一座小桥,不能过车,只能行人。桥的两头有商店、小贩,尽是菜铺、水果店、理发店、小饭馆之类的消费场所。我最服气的是一个水果摊,一辆平平无奇的人力板车,变戏法的放着各式水果,常见的、稀罕的,应有尽有。小贩多数时间在看手机或聚在两侧阴凉处的大爷们下棋打升级,看到尽兴处,冷不丁地扯一嗓子:“西瓜草莓苹果梨,香蕉葡萄大榴莲嘞!”真是尽职尽责的吾辈楷模。
桥头有阶梯,可下至河边。靠河处自是以栏杆围了起来,阻止着无知孩童的玩闹好奇和饱经沧桑之人的想不开。中间有步行道,铺着不知什么材质的地板,踩上去略有回弹,好像塑胶跑道。
步行道一侧是沿河公园,无顶子无遮挡的回廊,各式健身器材,供人小歇的座椅,百步一现,大同小异。桥下有老人唱戏唱歌,戏是二人台,歌是用二人台腔调演绎的流行歌。晋语土话唱出的戏曲和歌曲,总在尾处拉长音,不分段落的拐音调,让人听着欢快,有带有一丝苦涩。看看一本正经唱着的大爷大妈,脸上的皱纹夹着岁月的霜痕,大半生的苦与乐,想来是分不清吧。
他们唱时,周围总会聚一帮子人。有像我这样的,听不大懂,只为明目张胆偷借他们点快乐。也有能听懂的,跟着瞎哼哼,弥补自身五音不全的遗憾。忽有一日,唱歌的人在身前立起了支架,开了直播,虽观者寥寥,也算与时俱进,突破年龄与时代的代沟,自顾自得多了些“傲气”,那神情仿佛在说:看看,咱也玩的是年轻人的东西。
有人喜欢喧闹,便有人喜欢安静。沿着河走,偶尔能看到有人在角落里吹拉弹唱或呆呆独坐,那小心翼翼的样子,生怕打扰了世界,也怕世界打扰了他们。
给人印象最深的,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。他皮肤黝黑,身穿老式中山装,手掌大且厚,双腿略弯曲。看样貌,是一位农民。当他拿出乐器吹奏的时候,会惊掉你的大牙——那是一个萨克斯。即便如我不懂乐理之人,听大爷吹奏,也知他毫无功底,处处掉音。可他专注的眼神,陶醉下舒展的样子,又让人感觉到他的幸福。
原来,幸福是写在脸上的,不是说在嘴里的。
县城很小,小到你走路半天便可逛完。县城也不小,在它的外边,有数个滑雪场,冬天滑雪,夏天看景,人声鼎沸。在一个个中式建筑欧式风情的小镇中,游客们的消费让县城人咋舌。
通往雪场的道路,好似大城市与小县城的界限,不那么分明,又是那么分明。县城很多人在雪场工作,面对形色往来,看着大城市人们的生活方式,领着县城的工资,下了班,回了家,照样得盘算着过日子。
小县城的周末,有着悠闲的繁忙。生活在这里的亲友喜欢聚一聚,东家请喝酒西家喊吃饭。自己人吃饭也不讲究,炖鱼炖一锅,煮肉煮一盆,胡乱炒几个菜拌几个凉菜,主要是为了喝酒聊天。
似我这等不喝酒的人,也爱这种氛围。听他们说着过去最讨厌的家长里短,谈着各自养生的奇谈怪论,我特别想说,你们要是少喝点,咱再谈“养生”好不好?一人抱着个酒瓶子不撒手,生怕少喝一口,您和我谈养生?
当然,我不会说出口。对于父亲那一辈的人,无论怎样的生活,高兴就行,就像他现在不愿意回到市区一样。在小县城里,有他熟悉的日子,那样的日子,有人情味儿,有意思。
(崇礼在几年前已经划归市区,但在人们心里,它还是过去的小县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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